2011年11月11日 星期五

金牌麵包手吳寶春

遠見雜誌20108月號 第290
作者:黃漢華
今年5月底,來自全台的100名麵包師父一大早聚集在台中市一間烘焙教室,他們要等待一個世界傳奇。
今年初獲得2010世界麵包大師金牌的吳寶春是這則傳奇的主角。今天他要公開金牌獲勝祕訣,示範自己如何在八小時內做出300多個、八種不同風味的麵包。

身材瘦小的吳寶春穿著有國旗標記的白色制服,熟練地在電子秤上秤量麵粉、食材,又拱起手掌,拍打發酵好的麵團,不到十分鐘就揉成十多個60公分長的長棍麵團。奇妙的是,他不用尺丈量,個個粗細一致,看得現場來賓嘖嘖稱奇。
「看他的手勢,就知道麵團鬆緊度是一致的!」從台北南下的優仕紳麵包公司師父劉榮發不禁發出讚歎。他說,吳寶春的眼神認真、用心,光用看的,就知道麵團裡的氣泡均勻,做出來的麵包,一定香味十足。
到了下午,米釀荔香麵包、法國吐司、裸麥麵包、梅花麵包等八種口味各異的麵包陸續從烤箱端出,伴隨著熱騰騰的蒸氣,香味四溢,飄散在教室角落,每個麵包看來都結實飽滿。
「我打120分!」日本鳥越製粉株式會社執行役員加藤一秀表示。這位有40多年經驗的老師父說,麵包夾雜著荔枝香,核桃鮮脆,食材搭配平衡是最完美的麵包。 十多年前,吳寶春也坐在這間教室,學習麵包製作,現在的他成為世界大師,站在台上教導。從台下到台上的這條路,他走了十幾年,也是他用日夜不停的努力換來的。
20歲學ㄅㄆㄇ 閱讀救自己
今年40歲的吳寶春,是近年台灣美食界最火紅的台灣之光,更是當代不向命運低頭的最佳範例。
從小父親早逝,母親替人採鳳梨、種稻,獨自撫養八個小孩長大,窮得常常沒米可吃,這位在屏東鄉下鳳梨田長大的小孩,國中畢業時連ㄅㄆㄇㄈ、九九乘法都不會,為了減輕負擔,排行最小的他,16歲就離家到台北當麵包店學徒賺錢。
「我換了幾十家麵包店,感覺像在流浪,身上只有一個小包包,拿著就走了,有的做十天、做三天、甚至一天的都有,」吳寶春回想起20多年前的學徒生活,其實都是懵懵懂懂。
只有國中學歷的他自嘲小時不愛念書,國中畢業時,認識的字不到500個,學做麵包時,不知道一斤是16兩,更不懂麵粉、糖怎麼秤斤秤兩。
「這時我才發現,原來做麵包也要懂數學,」他哈哈大笑。
他原本天真地以為當學徒不會比念書辛苦,直到進了麵包店,每天工作15個小時,才知道學徒的日子比讀書要苦上100倍。
為了走向這條路,他的確吃了不少苦。一開始,他還不習慣麵包從烤箱拿出來的高溫,一不小心,裝著吐司的烤模從烤盤上滑下來,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畫過手腕,燙傷了手,往後他多次受傷,強忍著痛,都只用口水或豬油塗抹傷口,沒有看醫生。
因為一心想早點學得一技之長,好幫媽媽分擔家計,讓他決心認真學習。一夕間,他變得像個空瓶子,把工作當學習,下班後還拿著剩下的麵團,練習擀、揉、摺、疊、壓的功夫。
當兵期間,他的人生產生戲劇性轉變。他發現部隊裡的大專兵比他有學問,經常在讀書,好似得到啟發一樣,讓他也突然好想學認字、好想讀書。
「我意識到,我什麼都不懂,」已經是20歲的年齡,他才第一次買字典、學注音符號、背九九乘法,「重學我從國小、國中該學的東西,」吳寶春說。
成功動機強烈的吳寶春,從此愛上閱讀。他也發現唯有閱讀學習才能改變自己的一生。
陳撫光、日籍師傅開他眼界
知識就是力量,強烈的學習動力是他贏得世界金牌的首要關鍵。
「我喜歡探究『為什麼』」他說。在學徒階段,他詢問師父,為什麼麵粉、糖、水要有固定比例。當年日本的山崎YAMAZAKI麵包登台,台北的消費者把麵包一掃而空,吳寶春自問為什麼他們的生意那麼好?及至吃到他們的麵包,又自問為什麼那麼好吃?
他發現消費者對麵包的喜好已在改變,便報名各種講習會,吸收新知,不論日、歐、美、台講師,一律參加,甚至上補習班學日文,只為看懂日文麵包書。
然而,直到跟著台中堂本麵包店老闆陳撫光學習,他才總算進入了美食世界。
陳撫光教吳寶春認識老麵,品嚐起士、葡萄酒、火腿、松露等食材,他的味蕾第一次接觸到花花世界,開啟他麵包製作可以有多種組合的視野。
吳寶春另一個重要轉捩點則是30歲時第一次前往日本,讓他大大開了眼界。
當年他幫貿易商開發材料,貿易商每年帶他去日本學習一到二次。對他最大的震撼是,台灣麵包師傅一過40歲,就沒有創意、沒有體力,好像就完了;但日本師傅60歲是國寶,日本社會把麵包師傅當成專業,非常尊重,這是在台灣沒有的現象。
日本人的思惟與觀念深深影響了吳寶春,也開啟他要把麵包當成逐漸累積的專業。因此當今年在法國得到冠軍時,吳寶春現場感性致詞,「這個獎盃代表的不只是台灣,也要跟日本師傅一起分享,我在日本的恩師很多」說著說著他在會場就掉下了眼淚。
就是這股認真的打拚態度不但讓吳寶春技藝大躍進,也遇到貴人協助,成為世界級大師。
三星蔥、鳳梨都將成麵包食材
2005年,為準備國際賽的台灣烘焙競賽委員會成立。喬禾國際公司總經理王冠堯知道吳寶春的實力,邀他參加台灣區初賽。經過練習,第二年春天,吳寶春和兩位師父拿到全國冠軍,成為代表台灣參加國際賽的第一支隊伍。
2006年的全國冠軍、2007年的亞洲冠軍、2008年的世界團體亞軍到今年的麵包大師冠軍,吳寶春第一次參加國際比賽,就能夠拿大獎,打破世界紀錄,王冠堯無疑是最重要的推手。
這五年來,為了每場比賽,吳寶春和兩位隊友總要花費半年以上的時間準備,他們放棄假日,由王冠堯開車接送,載著食材、器具,奔馳在高速公路,到北、中、南三地練習,每次都是清早出門,一練就是一整天。
王冠堯出錢又出力,搬材料、陪伴打氣,幫忙籌募比賽經費,從不喊累。
吳寶春為了今年初的比賽,去年秋天就得辭去工作,王冠堯更是予以精神鼓勵,他這麼支持,就是希望台灣能在國際上出一口氣。
赴賽前夕,他知道吳寶春鼻子容易過敏,擔心他3月到巴黎會感冒,幫他準備藥物,又怕他手扭到、腰閃到,派五個人隨行照顧,其中兩人幫忙提行李,讓他專心比賽,還囑咐他「你的那雙手是用來比賽、搓麵糰的,千萬不要碰行李。」吳寶春在學徒時期,做過攪拌、發酵、烘烤、整形、調餡等全套製作流程,練就獨當一面的能力,憑著扎實訓練,在世界比賽從容地以八小時做出300多個麵包。
成名後的吳寶春令不少人感動的是他無私與回饋之心。
為了感恩當年提拔他的日本師傅,「吃人一口,還人一斗」6月底,日本麵包界邀請他到日本示範,他拒絕領取酬勞。
在鄉下長大的他對農產品特別有感情,也期望農民收入能提高。他用荔枝乾做冠軍麵包,轟動全台,造成今年價格比去年上漲67%,日本還訂購1公噸,未來他要用三星蔥、鳳梨、香蕉、柳丁,做出更好吃的麵包。
他還要把對媽媽的思念化成愛的力量,以她的名字——陳無嫌,成立基金會,幫助偏遠弱勢兒童,讓他們都有書可讀,相信到時候他會再一次說,「媽,我做到了。」
台灣之光〉吳寶春
年齡:40
光榮成就:
●2010年,第一屆世界麵包大師賽金牌
●2008年,第七屆世界盃麵包大賽銀牌
●2007年,亞太區樂斯福盃麵包大賽金牌 勵志格言:
冠軍只是當下,學習才是永遠